2014年的春拍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不久前，春拍首先發(fā)力的香港蘇富比兩件重要拍品再次將人們的目光吸引到瓷器上—一件明成化斗彩雞缸杯以2.8億港元刷新了中國瓷器拍賣世界紀錄，另一件北宋定窯大盌以1.47億港元的價格位居歷年宋瓷拍賣第二高位，僅次于2012年拍出2億港元的北宋汝窯天青釉葵花洗。
雖然天價標志性瓷器不能完全代表市場行情，但可以看到的是，各大拍賣行接下來的春拍也力推瓷器板塊，紛紛推出了精品瓷器專場。有趣的是，一件雞缸杯，一件定窯盌，這兩件“億元瓷”恰巧分屬于明清彩瓷與高古素瓷的代表，于是瓷器收藏愛好者們不禁開始疑問：為什么明清彩瓷那么受市場追捧？過去宋瓷價格一直不能與其藝術水準相匹配，這是不是一個素瓷勢頭將會超過彩瓷的風向標？瓷器價格“到頂”了嗎？接下來會繼續(xù)向好還是轉入一個調整期？
帶著這些問題，信息時報記者專訪了研究古陶瓷收藏與市場二十多年的著名古陶瓷收藏家、鑒賞家樓鋼，他分析認為，今年或未來三年內(nèi)古玩市場向好；高古瓷走向明朗，明清瓷或有波折。
樂觀預測：今年春拍及未來三年古陶瓷市場還將繼續(xù)熱
據(jù)相關數(shù)據(jù)表明，僅2005年到2012年，便有12件元明清瓷器拍賣成交價以億元計。與傳統(tǒng)書畫相比，中國瓷器出現(xiàn)天價成交的比例顯得更高。古陶瓷的億元時代來勢兇猛，又能維持多久呢？它是否會受到經(jīng)濟大勢的影響而曇花一現(xiàn)？對此，樓鋼表示樂觀。
“2001年的時候我為本地的一家報紙編撰文化藝術鑒賞專欄，其中有一篇文章就是談論古陶瓷收藏市場的走向，當時我做過三個判斷，第一個是高古瓷器價格會上漲，第二個是彩瓷價格會上漲，第三個是明末清初轉型時期的瓷器價格會上漲�，F(xiàn)在看來，這三個判斷都是正確的，先后得到了市場的驗證�！睒卿撟龀鲞@些判斷的首要依據(jù)，是這些古陶瓷作為不可再生的文物，在市場上流通的總量并不是無限的，而近些年來，收藏群體的素質在不斷提高，對陶瓷藏品的需求量在持續(xù)增大。
從1998年開始，樓鋼就一直持續(xù)關注每年春拍與秋拍的古董市場走向，他分析認為，今年春拍以及未來兩三年內(nèi)的古玩市場整體向好�！斑@個不是我今年才預測的，前兩年我就這么認為了。在這之中，高古瓷器也是向好。明清瓷器恐怕會有一些波折，這是從陶瓷角度來講。其他類型的，比如雜項里面的漆器、瑪瑙這一類我同樣看好”。
很多人認為藝術市場與經(jīng)濟走勢是成正比相關的—經(jīng)濟情況好，人們手里有閑錢，古玩市場就會興旺；反之，如果經(jīng)濟情況不好，古玩市場也會跟著不好，樓鋼卻認為其實恰恰相反，古玩市場不為經(jīng)濟情況的好壞為左右。他認為，未來幾年中國經(jīng)濟情況不明朗，有更多的熱錢會從實業(yè)中撤出，會出現(xiàn)大量的資金沉淀，“沉淀下來他們投往哪去呢？最近有一個口號，"未來藝術品會成為沉淀資金的唯一出口"。我們且不說這個話正不正確，至少有人已經(jīng)這樣去認為了。所以我的看法，從過去幾年一直在說，藝術品市場會一直向好，但這也不意味著藝術品市場會出現(xiàn)跳增”。
樓鋼進一步分析說，中國藝術品市場在過去二十年中出現(xiàn)了三次跳增，第一次發(fā)生在2001~2003年，主要以中國書畫為主；第二次發(fā)生在2005~2008年前后，表現(xiàn)為油畫價格飛躍；第三次是現(xiàn)在的古陶瓷，雞缸杯從前一次上拍的2600萬跳到2.8億，就是這次跳增的生動例證�！拔覀�人的預見是未來一段時間內(nèi)不一定再有這樣大的跳躍，但一定是持續(xù)地穩(wěn)定地上漲。當然偶然地出現(xiàn)一兩件高價是很正常的，但不代表整個基數(shù)呈井噴式地上升”。
宋瓷的走勢一定比明清瓷要好
觀察近年來的瓷雜拍賣情況，我們很容易產(chǎn)生“為什么明清彩瓷這么貴，高古瓷年代久遠反而價格低”的疑問。樓鋼告訴我們，要回答這個問題，就要從政策影響與審美傾向兩個方面來分析。
首先，國內(nèi)高古瓷市場受限于種種政策層面的制約，明清以前的器物不能進入市場流通，加之明清瓷器的存世量以及在國內(nèi)的認知度都要明顯高于高古瓷，各大拍賣公司過去主要將注意力集中在明清瓷器上，高古瓷自然會有受冷落的感覺。樓鋼告訴我們：“商業(yè)價格是以流通的快慢、流通是否暢順決定的，渠道越暢順、成交得越快，價格上漲得就會越快。交易渠道被控制住，交易價格自然就上不去了。其實你看到的藝術市場信息主要來自拍賣數(shù)據(jù)，所以感覺上就只有明清瓷在漲，其實拍賣市場之外的交易如果你關注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高古瓷也一直在升。”
從文化角度來分析，這個問題還有更有趣的答案。樓鋼介紹說，在古玩行業(yè)里，元代以前的瓷器稱為高古瓷器，元代以后的瓷器稱為明清瓷器，這看似是從年代來進行分類，但是從文化層面來說，其實它們分別代表了中國古代的雅文化與俗文化�！八未郧暗�陶瓷追求"雅"，雅文化以內(nèi)涵、品相、味道來體現(xiàn)價值，所以我們現(xiàn)在看雅文化的代表瓷器基本上是素的，沒有花紋的，器形簡約，強調順應自然，強調內(nèi)涵。元人進入中原后把雅文化的傳承打斷了，所以元代以后是遵從俗文化的道路在發(fā)展。明清瓷主要以俗文化為主，講究外觀、視覺，講究張揚。俗文化的東西看上去很漂亮，但是深究起來沒有內(nèi)涵。雅文化的東西看上去很普通，但是越玩越好看”。
所以，高古瓷器的價格上不去，根本原因在于藏家對高古瓷器的認識還不到位。由于種種歷史原因的限制，致使改革開放后的中國收藏界幾乎是從零開始，只能從較為低端的種類入手，例如民國瓷、晚清瓷，然后慢慢了解清三代、明成化，在收藏的過程中伴隨著學習與提高，逐漸將目光投向更遠的年代。樓鋼將此生動地比喻為“先上幼兒園，再上小學，然后是中學，要有一個積累的過程。對于中國的收藏家來講，必須要經(jīng)歷這個過程，所以我們說明清瓷在中國的受眾會比較大一點”。
但是這種情況在逐漸發(fā)生改變。樓鋼觀察到，2008年前后出現(xiàn)了一個轉折，在那之前，無論是陶瓷還是書畫市場，拍賣場上出現(xiàn)的主要是當代的作品在做交流，比如李可染、黎雄才的畫。但是2008年以后，出現(xiàn)了高古拍品受到熱捧的現(xiàn)象，如蘇東坡的《功甫帖》、宋徽宗的《寫生珍禽圖》�！爸袊鼛啄暌詠�，收藏群體的素質在不斷提高，或者說素質高的人加入到這個群體里來了，所以我們看到現(xiàn)在轉變是從俗入雅。這個是一個過程，我們現(xiàn)在可以看到這個過程在逐步地實現(xiàn)。我們這個圈子也好，這個行業(yè)的人也好，都認為將來高端瓷的發(fā)展，宋瓷的走勢，一定比明清瓷要好。所以，前幾年我一直都有在提倡，如果手里有閑錢，宋瓷可以入手�，F(xiàn)在也得到了驗證，未來十年八年我認為宋瓷還是可以不斷地拉高�！睒卿撨@樣判斷。
為什么明清瓷的年代更近，價格卻更貴？
既然高古瓷更具有歷史價值，那為什么我們不越過唐宋，直接追求年代更加久遠的漢代陶器呢？究竟是什么因素決定古陶瓷的價值？我們經(jīng)常說古董是無價的，但是當它進入了收藏市場，就變成了商品，在進行流通的時候就必須有一個價格，才能交易—而這個價格擬定的基本依據(jù)是什么呢？
在樓鋼下個月即將出版的新著《中國古陶瓷鑒藏手冊》中，專門講到了這個問題。樓鋼認為：“給一件古董定價，有三個先決條件。首先是歷史價值，就是它的年代；第二是文化價值，它有沒有代表中國文化發(fā)展某一個階段的特殊屬性—比如我剛剛說的宋瓷，就代表了中國雅文化最高峰的內(nèi)涵，代表了當時的整個文化氛圍；第三是藝術價值，很多人認為藝術價值很難評估，我認為藝術價值就是看它美不美，一件東西放在那里，你覺得它百看不厭、越看越漂亮，那就是美的，就是有藝術價值的。這三樣的總和才是它的商品價格。”
用這個公式來看待器物，就會發(fā)現(xiàn)并非年代越久遠的東西價格就一定會越高。石器時代先民們制造的砍砸器、剖削器，反映出當時人們生產(chǎn)生活的狀況，當然有其歷史價值和文化價值，但是不一定有足夠的藝術價值；漢代墓葬講究厚葬，墓主希望將生前所用的器物盡可能地帶到地下，除了日用品隨葬之外，還會把房屋、牛圈、馬車、谷倉之類做成陶制的模型用以陪葬，它們反映出當時漢代人的生活狀態(tài)，有很深的文化價值，值得被珍藏在博物館中進行研究，但是它們制作得一般來說比較粗，就沒有很高的藝術價值—當它不能同時滿足三個價值條件時，它的商品價格就不會太高。
在這三種價值之中，相對比較重要的是文化價值。樓鋼有一個反復強調的觀點是“文化創(chuàng)造財富”，他認為，隨著信息時代傳播途徑的便利，器物的價格變得相對透明，想要在價格方面“撿漏”已經(jīng)不太可能了，但是“價值撿漏”卻是可能的。這里所“撿”的“漏”就產(chǎn)生在器物的文化價值上。當器物的上一任持有者或者拍賣行只著眼于物品的年代與精美程度，卻忽視了它背后的文化背景，而你恰好準備充分、學養(yǎng)豐厚，看到了別人沒有看到的文化價值，那么這件東西在你手上它的商業(yè)價格就會拉升。
